廢土之地

2077 年，美國和中國開戰後的一年，兩國各自發射核彈攻擊對方。美國本土瞬間成為廢土，一些幸運的人們躲進一個個為核戰所準備的避難所，各自獨立於這個充滿廢墟和輻射污染的的土地生活著。不幸的人們則為了生存，就算喝著受輻污染的水，拿起武器搶奪財物或保護自己不被傷害，也要活下去。

我是戰後出生在 101 號避難所的一代，完全不知道戰前的世界如何，只能透過記錄片和書本來想像從前的世界。就算戰後已經過了兩百年，每一代的避難所領導人仍然禁止大家出去外面，把出入口緊緊地鎖著。「外面的世界充滿危險，我們只要留在避難所裡面就不會被傷害。這裡有一切我們所需要的東西，而且永不匱乏。」領導人這樣告訴每個人。「101 號避難所是伊甸園，我們必需成為最純淨的人類，把這個命脈延續下去。」

在避難所出生的人，每個人 16 歲時都會接受一個心理測驗，以測驗的結果來決定以後從事的工作，像是理髮師或是垃圾清潔員。每個人出生到死亡，無論做什麼都在避難所裡，所該負擔的工作或享受的玩樂，都是由避難所來決定。這裡的生活很舒服，有乾淨的水和食物，足夠的生活空間，高科技的設備。由記錄片和書上我們知道外面受核彈攻擊的廢土充滿輻射塵，還有一堆拿著槍的強盜和不知道哪來的超級變種人等著殺掉善良的人。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我一點都不想出去。

母親生下我就過世了，我只能從照片上看見她的長相。父親是避難所裡少數的醫生，同時也是個科學家，所以很受大家尊敬。他對我很好，非常愛護我。只不過在我過了 20 歲沒多久的某一天，他離開避難所了。那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被好友阿瑪達叫醒，告知我父親已經偷偷離開避難所的消息。因為阿瑪達是領導人的女兒，偷聽到這件事，所以趕快來通知我。「你要有心理準備，離開避難所的心理準備…我爸爸可能會對你不利…」她交給我一把手槍，暗示我的處境很危險。領導人很生氣，竟然有人違抗他的禁令離開避難所。「如果情況危急的話，就使用這把手槍。不過，我不希望你傷害任何人，但是誰也不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事…」她難過地看著我，而我還沒從震驚中恢復，不過從門外警備隊員頻繁的腳步聲感受到危險的氣氛，所以很快地收拾一些東西，跟阿瑪達道謝以及道別後，就偷偷地潛出去。

在父親的辦公室找到一塊錄音帶，上面註明是留給我的訊息。很短的錄音帶，大約只有半分鐘，父親說他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做，要我留在避難所裡，不要去找他。避難所是我最好的歸屬。還有，他愛我。雖然他不要我出去找他，但現在避難所裡已經沒有我容身之地，我也很想知道父親所說「重要的事」是什麼，因此決定也離開避難所去尋找他。

我偷偷潛入領導人的辦公室，打開避難所的出入口閘門。踏出閘門後，閘門自動又關上，像以前一樣堅固又堅定地關著，隔離兩個世界。「再見了，我出生的地方。」我混合著感傷和不安的心情推開外頭的木門，第一次看到廢土之地，如此荒涼又殘破。

避開一隻隻奇異的危險生物，我驚懼交加地到達一座人們聚集的城鎮，被稱為百萬噸的城鎮。百萬噸鎮一開始是一架轟炸機墜毀的地點，沒辦法進入 101 號避難所的人們就聚在這裡，拆下轟炸機的鐵皮圍成一個城鎮來抵抗強盜。漸漸地人們愈聚愈多，形成一個很大的聚落。

百萬噸鎮裡的生活和避難所完全不一樣，人們穿著骯髒的衣服，吃著被輻射污染的食物和飲水，生活在生鏽廢鐵和垃圾之中。身穿乾淨避難所制服的我和這裡格格不入，路人帶著猜疑和不屑的眼光看著我，但也有一些對我很好的住民。

如果父親離開避難所的話，應該會先到百萬噸鎮來，因為它是離 101 號避難所最近的城鎮。我到處打探父親的消息，最後在酒吧老板那知道父親曾經去找過他。但是他不友善地要求 100 個瓶蓋來換取父親去向的情報。在這裡沒有國家發行的錢幣，大家都用可樂瓶蓋來當作錢幣使用。我一個瓶蓋都沒有。「這是這個世界的法則，沒有白吃白喝好事。小女孩，發抖地滾回你安全的避難所吧。」

為了得到父親的去向，我努力賺取瓶蓋，在過程中也成長了不少。在酒吧有個穿乾淨西裝，帶著討厭笑容的人跟我說，如果需要錢的話，他有個工作可以給我做。「引爆百萬噸鎮中心的未爆彈。這些蟲子般的人聚集在這裡，我看了就很不順眼，所以不如引爆炸彈，轟，清理乾淨。」他帶著優越的口氣和我聊著。雖然錢的誘惑很大，但我不討厭這裡的人。他們好不容易在廢土之地找到一個容身之處，為何要摧毀它? 拒絕這項工作後，我反而利用我的知識幫忙拆除鎮中心的未爆彈，贏得居民的尊敬，並得到住在百萬噸鎮裡的權力。最後我有足夠的瓶蓋來換取父親的去向了：他去找銀河電台的 DJ，三狗。

銀河電台位於華盛頓 DC 的中心地帶，那裡到處都是超級變種人。他們是綠皮膚又高大的人型怪物，有人類的智慧，會使用槍械。我躲躲藏藏地前進，殺了不少超級變種人，也注射了好幾次興奮劑以免因為戰鬥失血過多而昏迷。

在路上我遇到穿著動力裝甲的鋼鐵兄弟會戰士。那是一次艱苦的戰鬥，我被好幾個超級變種人圍攻，絕望地以為要被分屍了。這時雷射步槍的光束貫穿超級變種人，我被鋼鐵兄弟會的戰士救了。他們正好也要回去銀河電台，那裡有他們的據點，我就要求他們帶我一起過去。領隊的是一位女性，她本來拒絕我，因為這段路很危險，要穿過超級變種人的陣地，戰鬥中他們無法顧及我的安全。但我一再保證風險我自己負責，絕對不會干擾到他們戰鬥，她才同意帶我一起走。

她沒有騙我，在超級變種人陣地的戰鬥非常辛苦，要不是他們有動力裝甲保謢自己的身體，也許全部的人都會被超級變種人分屍做成肉團。順利通過陣地後，銀河電台大樓就在眼前了，但這個時候忽然傳來震天的怪物怒吼，令人身體僵直。一台廢棄的巴士被打飛過我們頭頂，隨著怒吼聲有隻三層樓這麼高的超級變種人朝我們衝過來。就算是動力裝甲也沒辦法抵抗它的攻擊，鋼鐵兄弟會戰士一個個倒下。在戰鬥的荒亂中我看到一位倒下的戰士手上握著來不及發射的迷你核彈發射器，心裡一橫就衝過去奮力地架起發射器，朝巨型超級變種人發射一顆迷你核彈。命中，蕈狀雲緩緩上升，巨型超級變種人身上環繞著火燄，它露出痛苦的表情。再發射一顆，巨型超級變種人終於倒下。我仍然心跳劇烈地握著發射器，害怕它又站起來。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我恢復鎭定後環顧四周，才發現鋼鐵兄弟會的戰士都已經陣亡了，只有我活下來。

踏進銀河電台大樓，才知道一樓是鋼鐵兄弟會的據點，他們保護三狗的生命安全以換取三狗在銀河電台的節目中幫他們宣傳。三狗平常說話的語氣和在節目中一樣誇張。他表示銀河電台是他發揚善的戰鬥的管道，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人們掙扎著活下去，需要為了善良而戰鬥，和邪惡的戰鬥。我向他詢問父親是否來過這裡，他沒否認，不過仍然不信任我，拒絕透露我父親去哪。

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答應去歷史博物館取回登陸月球所用的電波圓盤，將它裝在架設於 DC 正中心紀念塔頂端的銀河電台電波基地，這樣可以讓電台的播送範圍增加，讓更多人加入善的戰鬥。雖然一路上到處都是超級變種人，但我已經漸漸習慣和這種怪物作戰，瞄準它們的頭部開槍再也不會讓我心跳加速。在電波基地裝上電波圓盤後，收音機傳來三狗清晰的聲音，不再像以前充滿雜訊。滿滿的成就感充滿我的心裡，感覺為廢土之地的人們做了一件好事。三狗很感激我為他做的事，也告訴我父親去找住在巨艦鎮的李博士。

巨艦鎮名符其實，它是一個位於空母裡的城鎮。人們住在擱淺的空母裡，用空母來保護自己。找到李博士後我終於知道父親所說「重要的事」是什麼了。「純淨計畫。在二十幾年前我和你父親是同一個科學小組的人，我們一直在努力進行這個計畫。」李博士雖然已經步入中年，但看得出年輕時候應該相當漂亮。「這個計畫目的是大量淨化受輻射污染的水，達到可以安全飲用的標準。不過計畫遭到很多困難。最後失敗了，因為一個原因…」「什麼原因?」我很想知道這個原因。「就是你。當時你父親和同事，就是你母親結婚，懷了你。他覺得應該要讓你有個安全又舒適的成長環境，所以決定搬進 101 號避難所，放棄這個計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李博士有點生氣地說：「過了這麼多年，前一陣子他又跑回來找我，說要重新啟動這個計畫，這次一定會成功。我一聽到的時候真的想破口大罵，當初是他自私地離開我們，現在又跑回來說要繼續。」「不過他一直說服我，我也被他打動了。這個計畫要是成功的話，對人類真的有很大的幫助。不過純淨計畫有個關鍵技術一直無法突破，我就立下一個條件，如果你父親能解決這個技術問題，我就答應幫助他重新啟動這個計畫。」「他就出發去找 112 號避難所的布朗博士，因為他知道布朗博士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得知父親的去向後，我馬上出發前往 112 號避難所。很奇怪的是，在 112 號避難所沒看到人活動的跡象，只有機器人在到處走動。人們都躺在冬眠機裡睡著。我看到父親也躺在冬眠機裡，但怎麼叫都叫不醒他，於是接受機器人的建議，也躺進冬眠機裡入睡，進入夢境的世界尋找父親。

夢境的世界是戰前平和的小鎮，午後陽光暖暖的，居民都很和善。不過找遍整個小鎮我都找不到父親。在公園的小花圃發現一個臉色陰沉，正在澆花的小女孩。我向她攀談，很驚訝地發現她就是布朗博士的化身。原來這個夢境是一個軍方的實驗，用夢境讓冬眠的人類覺得自己像是活著一樣，而且可以設定成很美好的環境讓人們活得愉快。但布朗博士在長久的實驗後厭煩了，開始作弄這些居民為樂，作弄演變成虐待。夢境中的人死掉的話，在現實世界冬眠的人也會真的死去，而布朗博士在夢境中不管做了什麼事，只要不弄出人命，隨時可以重新開始夢境，再「玩」一次他惡劣的遊戲。他要求我和他玩遊戲，才會告訴我父親在哪。他的遊戲包括弄哭比利小弟弟、讓韓森夫婦失和、讓史密斯太太死於有創意的死法，最後甚至連遊戲都厭煩了，叫我殺掉全鎮的人。我不認同他的作法，於是破解備用的終端機，啟動備用程序：中國入侵。這個程序用在系統發生重大錯誤，要將整個夢境毀掉時，具體的執行方式是中國軍隊會出現在夢境的小鎮，把所有的鎮民殺光。雖然都是死，但這種死法比被布朗博士玩弄而死好多了。

雖然布朗博士很生氣我毀掉他的遊樂園，但其實他早就對這個遊戲膩了，心灰意冷地跟我說公園裡那隻狗就是我父親，離開夢境後就能看到他。我從夢境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父親向我走來。他很驚訝我竟然離開 101 號避難所來找他，不過也很高興能拯救被夢境困住的他。

父親表示他已經從布朗博士那得到純淨計畫關鍵性的技術，這次計畫一定會成功。要離開時我回頭望了一下 112 號避難所，裡面的人類都已經死光了，剩下機器人仍然自動執行它們被設定的行為。不，還剩一個人活著，就是布朗博士，不過和死已經沒兩樣了。啟動備用程序後他並不會被殺死，但也無法離開夢境，永遠一個人待在夢境裡。

回到巨艦鎮的路上我不停地和父親說話，彌補這段分開的空白。我們談到母親，還有純淨計畫。「純淨計畫對人類非常重要，只要人們能自由獲得乾淨的飲水，文明就可以重新發展。」「但是你母親懷了你之後，我開始有自私的想法。我不想要你誕生在這種世界，所以就丟下同事帶著你母親一起去 101 號避難所。」「但我心裡一直有罪惡感，想要完成這個計畫。所以在你長大之後，覺得你可以獨自生活了，我下定決心要回來繼續完成純淨計畫。」「我沒想到我離開避難所這件事會造成這麼大的混亂，還好你沒有受到傷害。」父親歉疚地摸摸我的頭。

到了巨艦鎮，李博士同意幫助父親繼續純淨計畫，我也加入他們的科學小組一起到執行計畫的地點：傑佛遜紀念館。在那裡我幫忙處理一些雜務，計畫看起來似乎順利地進行，父親在談話中也透露著成功的希望。但是在最後我準備爬過舊管道間去打開一個排水幫浦時，透過管道的空隙看到以前沒有見過的飛行載具降落在紀念館入口，並且放出很多穿著和鋼鐵兄弟會不同樣式動力裝甲的部隊。我有不祥的預感，趕快回到研究中心去，看到研究中心的玻璃大門已經關起來，李博士露出擔憂的表情站在外面。

玻璃門內裡有幾個拿著雷射步槍的士兵。一個看起來像帶頭的人和父親在說話，似乎要他關掉純淨計畫的儀器並且交出研究的成果。「是英克萊夫。」李博士憂慮地跟我說。我之前有聽過英克萊夫這個組識，據說是由戰前的美國總統所領導。政府官員和軍隊在核戰前就先躲入準備好的地下基地，所以就算是地表都被核彈破壞，美國政府仍保有某種程度的實力。但這只是傳言，這次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英克萊夫部隊。

父親拒絕停止儀器，帶頭的人舉起手槍射殺一個研究助手，毫不遲疑。父親似乎屈服了，轉身去操作儀器上的鍵盤。他以非常快的速度敲打鍵盤，但時間有點久，帶頭的人等得不耐煩，大聲喝斥。這時輻射偵測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戒聲，非常嚴重的輻射外洩，玻璃門裡面的人一個個倒下，包括英克萊夫的人和父親。父親掙扎地爬向門外的我，嘴型訴說他想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逃，快逃!」

我無視輻射外洩，舉起散彈槍想打破玻璃救父親出來。李博士馬上把我拉開，生氣地大吼：「你瘋了嗎? 打破玻璃我們馬上就會跟裡面的人一樣!」「你父親用生命幫我們爭取到一點時間，不快點逃跑的話外面英克萊夫的部隊馬上就進來了。」我腦袋一片混亂，只能任由李博士拉著我爬下一個下水道間。

「這是我們當初和鋼鐵兄弟會合作時所建造的逃生通道，會一直通到鋼鐵兄弟會總部。可是在二十年前拆夥後，我不知道現在他們會不會收留我們…」李博士一直發抖，我才發現她其實比我還要害怕，畢竟她只是個科學家。在這個地上文明幾乎都成為廢墟的世界，科學家是各城鎮極欲爭取的人才，所以他們大多都擁有很好的生活環境，不會流浪在外面為生存而掙扎。我環顧一起逃下來的科學家和研究助手，每個人都露出無助的眼神看著我。我要帶領他們到達安全的地方，我有這個能力，也必須去做。給自己打氣之後，我就帶著他們前進，躲過英克萊夫追殺我們的部隊，解決住在下水道從黑暗中來襲的的怪物。

最後我們終於又回到地面，眼前是一棟散發威嚇感的建築，是被稱為「要塞」的鋼鐵兄弟會總部。大門前的守衛不讓未經允許的人進去，李博士和守衛爭辯了一陣子，索性衝向大門旁的對講機，大吼：「我知道你在聽，萊恩，讓我們進去! 英克萊夫的人在追殺我們，詹姆斯已經死了，被他們害的。」隨著李博士的怒吼，厚重的大門發出刺耳的鋼鐵磨擦聲緩緩升起。

我們被分配到個人小房間休息。我獨自整理身上的槍枝和彈藥，想著父親。很奇怪，我沒有哭，或許在廢土之地的生活已經讓我變得冷血。剛離開 101 號避難所的時候，我像是被丟棄的小狗一樣無助，發抖地看著這個殘酷的世界。但是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事情，漸漸磨練我的身心，也慢慢讓我認清生存的本質。「純淨計畫。」我默默地唸著這幾個字，內心打定主意要繼續完成它，完成父親的遺願。至於英克萊夫，我把清潔後的步槍熟練地組裝好，槍機零件組合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室內迴響。廢土之地的仇恨，就用廢土之地的規則來解決。